篱笆院门关了,程子安收回视线,慢悠悠往回走。
天气变凉,蛙叫声少了,蛐蛐儿极力抓住最后的时机,不时唧唧叫唤。
远处田间的稻谷,在月辉下一片金黄,丰收在即。
佃农交了租子,程箴无需交赋税,程家将会粮满仓。
一路沉思着回家,抬起头,看到程箴背着手,立在大门前的桂花树下。
程子安赶紧加快脚步上前见礼,“阿爹在等我啊?”
程箴上下打量着他,皱眉道:“怎地这般晚才回,可知你阿娘会担心?”
程子安不客气戳穿了程箴,笑嘻嘻道:“难道阿爹不关心我吗?”
程箴眼角抽了抽,瞪他道:“少贫嘴!”转身往院内走去,侧头看他:“还不快回去洗漱,温习功课。”
程子安拉长声音应是,惹得程箴又回头瞪他,见他笑嘻嘻,无奈回转头,不去搭理他。
进了院子,崔素娘闻声从正屋走出来。程子安忙跑上前,叫了声阿娘,仰起头,张开双臂转了一圈:“我好生生的呢,没淘气,在听乘凉的人说八卦。”
崔素娘见程子安完好无缺,便放了心,含笑问道:“听什么八卦了?”
程子安说道:“谁家跟谁家一起收稻子,谁家姑娘要说亲了。哦,莫柱子家也有媒人上门给草儿姐姐说亲,说她进了富人家做妾,能生出个儿子,莫家就发达了。”
村里八卦传得快,崔素娘早就知晓了,她眉心微拧,道:“你少听这些,快进屋去洗洗。”
程箴在一旁跟着皱了皱眉,程子安见状笑道:“阿娘,我先前见到草儿姐姐了,她都比我高不了多少,哪能生出孩子来啊!”
崔素娘微不可查叹了口气,伸手将程子安往屋内推,嗔怪道:“你还小呢,哪懂生孩子的事,快别胡说。”
程子安回头辩解,举手比划:“莫二叔家刚生的婴童我见过,这么大。草儿姐姐那么瘦,肚皮撑破都装不下,我都懂。”
十两银子的聘礼,几匹陈旧布料,空口许诺的金银头面,加在一起不会超过十五两银子。
这十五两银子,就是莫草儿不确定的一生。
程子安看中钱,又挥金如土,从不吝啬钱。
从辛寄年处赚到的钱,约莫加起来有半贯多,他几乎全花到了庆川与莫柱子身上,如今节余不到五十个大钱。
不过,他保证能赚到十五两银子,拿去换回莫草儿的人生。
只是,莫三郎一家的希望,莫柱子以后的路呢?
村子里的姑娘,在十五岁左右嫁人,大多都是从一户穷苦人家,嫁进另一户穷苦人家,如毛氏那样辛劳麻木过一生。
莫草儿不给李椿做妾,她再走一遍毛氏的路,对她来说,是好是坏?
她本人愿意吗?
李氏本家看不上李椿,对于莫三郎一家来说,仍然高不可攀。
程子安做事的风格,从不只停留在口头上的安慰,他更偏向于做出实际的帮助。
这件事必须大人出面,不然他一个小孩子,跑去跟莫三郎说不要答应这门亲事,拿出钱补贴给莫家。
莫三郎绝不敢拿十五两银子的巨款,以为他偷拿了家中的银钱,上门来找程箴。
到时候瞒不住且不提,他赚钱的门道也会被拆穿,一顿打是逃不过去了。
李椿不是李氏本家,就算知晓程箴出面,李棕岂能因为他得罪赵知府看好的举人,他亦无可奈何。
钱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,程子安尚小,外界的关系全无。莫草儿以及莫家的以后,得靠程箴的安排。
程子安却不找严厉的程箴,扭住崔素娘的胳膊,用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口气,央求道:“阿娘,你救救草儿姐姐吧。她还小呢,又瘦,生孩子肯定会死啊!”
程箴稍许用力,拉开耍赖的程子安,训斥道:“休得去烦你阿娘,你的学习一塌糊涂,马上要考试了,你还有功夫去管闲事!”
程子安顺势抱住了程箴的胳膊,道:“阿爹,我保证这次能考好,你先帮帮草儿姐姐啊!”
程箴垂眸打量着他,哼了声,不紧不慢道:“你要是考不好呢?”
程子安见程箴并未有半点为难的模样,顿时松了口气,脸不红心不跳道:“我可是阿爹的亲儿子,考不好那不是让阿爹没了脸。”
程箴没被程子安绕过去,径直道:“若考不到前十,所有的零嘴,饭后点心,统统没了不说,你还会挨揍。”
人生在世,吃穿二字。
穿程子安不太在意,他认为自己长得好看,披麻袋也帅。
在乡下玩乐少,零嘴点心是他唯一的快乐源泉。
关键是还有挨揍的风险。
前十啊!
好人不易做啊!
程子安心思转得飞快,哭唧唧很是勉强应了。
作者有话说:
24 二十四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