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时日,他们抓人,来回跑府学,忙得腿都细了,却没落到半点好处,甚至连句辛苦都没落着,不免都暗中怨声载道。
崔武抓起佩刀,道:“想要差使,就跑快些。如今可不比以前,皮都给我紧了!”
平时崔武待他们好,底下的差役也肯听他的话,纷纷起身拿着佩刀走了出去。
文士善走了过来,对着他们的见礼,只眼皮抬了抬,鼻孔里唔了声,目不斜视走在了前面。
崔武啜着牙花子,示意差役赶紧跟上。
常甫翻看着手上地契的地点,道:“先去明辉楼。快,让两个差役到前面去领路。”
明辉楼乃是明州府颇有牌面的酒楼,虽不算顶顶豪华,胜在一个雅字,背后的东家乃是辛氏。
崔武掩住了心中的惊疑,对身边的差役嘀咕传了话。
差役以为文士善要去用膳,不疑有他,忙快步跑了上前。
明辉楼离府衙不到半柱香的功夫,能并排过五辆马车的街道两旁,店铺鳞次栉比。
常甫走了没几步,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平时人来人往的街上,行人稀少,皆不时好奇张望着两旁的店铺。
九成的店铺,大门紧闭,只留了扇半开的窗棂。
有人不解上前,问道:“你们银楼为何未开大门?”
伙计在窗棂后道:“客官可是要来拿头面?客人请说明谁家定的头面,定了何头面,我这就去给客人取。”
那人摇摇头,忙道:“我哪买得起你们福来银楼的头面,只看着你们大白天关门,一时好奇罢了。”
伙计便坐了回去,连解释都欠奉。
那人一步三回头走了,常甫见着不对,赶紧走上前,对文士善道:“东翁,不对劲。听福来银楼伙计话里的意思,他们开着半扇窗,是为了客人取货方便,并未有开门做买卖的打算。”
文士善岂能看不出来,面上笑容不变,继续往前走着,阴森森道:“他们这是想反了!”
常甫觑着文士善的脸色,到底不敢多说,再说,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,直觉就算有圣上的旨意,这次的差使也难办,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了身后。
一路过去,铺子大多都关着门,只有挑着担子的货郎,在来回走动叫卖。
见到差役前来,货郎忙避让一旁,惊惶地望着他们。
货郎到处做买卖,消息灵通。今日只是朱门大街的铺子关门,这条街上的铺子,卖得货物吃食,寻常百姓都买不起。
听传闻说,明日起,先从东市开始,市坊也要关门!
市坊一旦关门,城外的百姓进来卖菜卖鲜鱼鲜肉菜蔬粮食,就没了去处,城里的百姓也买不到。
货郎挑着担子,连买卖都顾不上做了,飞也似的跑了回家。
文士善一行到了明辉楼前,不出所料,明辉楼的大门紧闭,连窗棂都关着。
常甫咽了口口水,迎着文士善黑沉得几欲滴水的脸色,硬着头皮上前,忐忑地道:“东翁”
文士善一个旋身,冷冰冰盯着崔武,厉声道:“查,去给我查!还有那些地方关了门。罢市,呵呵!”
崔武应喏,挥手叫上差役离开。
丁甲惊恐地道:“头儿,不对劲,先前我们回来时,街头一切如常呢,怎地这般快,全部都关门了?”
衙门里的胥吏,比泥鳅都要滑头。里面不乏各家世家的人,衙门就是个筛子,文士善话音未落,消息就传了出去。
崔武也不明就里,知晓这次绝非寻常。琢磨了下,他神色一沉,道:“你们都给我听好了,别说我没提醒你们,此次的事情,别乱掺和,只管去做事,别把自己填了进去。”
丁甲忙道:“头儿放心,我保管不添乱。”
崔武未再多说,想着等下去要赶紧回去找崔文商量,急步朝桑榆里走了去。
王半城并不在平时惯常呆的如意楼中,而是在宅中未出门。
听到崔文前来,王半城在门口候着,远远迎上去拱手见礼,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没了,唉声叹气道:“崔爷里面请。”、
崔文抱拳回礼,斜乜着他道:“王爷,你这是怎地了?你不在如意楼,桃娘子还以为,你看上了今年新选出的新鲜姐儿呢。”
王半城脸色一变,贼眉鼠眼朝四周张望,连连抱拳,央求道:“崔爷,你就甭说了,家里的河东狮,你又不是她脾气,听到之后,还不得抓花我的脸。我保管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,你行行好吧。走走走,我得了些明前的蔷薇茶,听说茶树旁种了蔷薇,茶得了蔷薇的熏陶,吃起来有蔷薇的香气,雅得很。我这个人呐,虽说满身银子的臭味,就喜欢一个雅!”
崔武嗤笑,接着正色道:“王爷,你我明人不说暗话,外面的事情,你比我清楚”
王半城清楚,还能有心思吃什么风雅的茶,以他的性情,这件事,要不是他够不着,要不就是压根没事。
崔武神色微定,随着王半城进了他的书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