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得轻巧,穷乡僻壤的县,他终究有调离的一天,等离开了,百姓穷照样穷。
不仅仅是护着,要真正将他们从泥潭中拉出来,如对莫家那样,不脱一层皮才怪。
程箴起初则是很不客气地道:“你考不考得中还难说呢,就当去京城长长见识,探一探自己的深浅。”
程子安对自己的深浅没甚兴趣,激将无用。去京城走走,他倒觉着不错。
程箴道:“你姨母来信说,你姨父纳了一房妾室,要是他中了进士,还不知会如何待你姨母。耀祖夫妻俩在青州府,总归靠你姨父照应着。你阿娘成日念叨,苦了你姨母。要是你考中了进士,他总会收敛着些。”
秋闱放榜才几天啊!
程子安怪叫道:“这么快?难道小妾早就备在门口等着,等到一张榜就接回了家?”
程箴瞥了他一眼,无语道:“纳妾又无需过六礼,一顶小轿从偏门抬进去,摆一桌喜酒就成了礼。孙仕明再次中举,纳个妾还不是轻易而举的事情。”
程子安很不屑,孙仕明太猴急了,他翻个白眼,道:“打断他的腿,阉了他!”
程箴骇笑,道:“阿宁与阿乔还小呢,再说孙仕明没了,阿宁的亲事,阿乔的前程都跟着受损,你姨母心疼儿女,与孙仕明又是多年夫妻,如何能舍得。”
孙宁与孙乔是崔素娘的一对儿女,两姐弟都比程子安要小。
既然是崔婉娘自己的选择,再说家务事太复杂,不能以常理去判断,程子安只能叹息。
程箴道:“你阿娘说没出过远门,这次你去京城春闱,我就顺道陪她一起,前去京城长长见识。”
程子安抠耳朵,不想听。
程箴真是,成天在眼前秀恩爱。
对比起孙仕明,程子安不由得感慨,还是真有品行端方的君子啊!
程箴继续道:“闻山长与林老夫人离开京城了多年,难得与儿孙们见面,这次也想一并去京城。”
程子安呵了声,“还真是热闹!”
程箴语重心长道:“去了京城,有闻山长在,先替我们一家赁个安静的院落,待到了之后,你就能安心读书,出去会文交友。”
程子安明白,闻山长这次回京,主要是给他引入京城的圈子,替他提前开路了。
“阿爹,负担实在太重了啊!期望越大,失望越大!”
程箴不搭理程子安的哭诉,笑笑道:“你中举的时候,那些送上来的贺礼,你可是收得一点都不手软。钱不好拿,更不好花出去啊!”、
送上门来庆贺他中举的贺礼,程子安来者不拒。他将收到的贵重礼物,托有门道的崔文去悄然变卖了,将清水村另一半的地买到了手。
他与程箴两人免除的赋税,就能全部回馈给村里的百姓。
余下的钱财,程子安托付给了崔武,安排了一番。
崔武找到了神通广大的王半城,由他出面,拿去修葺府城城西穷人聚居之处,几间已倒塌无法住人的大杂院。
修院子的人手,选无家可归的乞儿穷人,他们不但能得一口饭吃。修好的屋子,没去处的男女,皆可入住。
不过,他们只能不要钱住半年,这段时日由他们去找工,找到工之后有了钱,就要搬出去,腾出空地给其他人住。
敢偷奸耍滑,赖着不走,闹事使坏之人,就要看惹不惹得起王半城了。
王半城在上次府城的变动中,发了一笔大财。他聪明狡猾得很,看到崔家安然无恙,对崔武那是毕恭毕敬。
“做善事好啊,我最喜欢做善事了!崔爷放心,别的不敢保证,在府城只要肯吃苦,倒不至于饿死。就说桑榆里,嘴甜一些的,跑腿利索的,得了贵人喜欢,一出手打赏,就足够活上一年半载了。妇人只要有个落脚处,缝补浆洗,帮厨烧火粗使活计,都得要人,做工这块,我包圆了,保管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!”
钱已经花得一干二净,程子安哀嚎:“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。好人难做啊!”
程箴笑而不语。
拉起了这么大的阵仗,等于筵席摆好,客人都已经到来,程子安这个主人家,只能出席了。
对于方寅的打算,程子安不会强加干涉。
且方寅说得对,要是地方得了只会纸上谈兵的父母官,与祸害也差不离了。
程子安沉默了下,问道:“方寅,你为何而读书?”
这是方寅第三次听到程子安发问,他愣了下,想了想道:“我不否认,我想出人头地。我恨辛寄年,恨骑在如我这等穷人头上欺侮的权贵!等我做了官,他们就不能再随意欺我!”
程子安理解,道:“那你可会报复回去?”
方寅神色迷茫了,半晌后,他摇摇头,坦白地道:“我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。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,凭什么他们就能世卿世禄,什么都不用做,靠着好的投胎,就能高高在上,享受着权势荣华富贵!我哪里比他们差了,哪里差了?!”
渐渐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