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子安将账目扔回案几上,极轻地“啪嗒”一声,李郎中赵郎中同时被惊得身子下意识后仰。
“重做,且出具详细的文书,究竟何处出了差错。明朝下值之前,向我回禀进度,可有问题?”
李郎中与赵郎中两人面面相觑,慌忙连声应了。
程子安没再多言,转身朝外走去,下了台阶准备离开。
方寅紧跟在程子安身后走出值房,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跟上去,只是不受控制挪动了脚步。
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,方寅全然不觉,双脚好似踏在云端,脑中乱糟糟的,尚未厘清头绪。
程子安怎地突然就从云州府知府,一跃成了户部尚书?
按照程子安的本事,这一切倒是理所当然,惟有变化太快,看得人晕头转向。
李郎中与赵郎中两人青红交加,震惊的脸在面前浮现,方寅嘴角不断上扬,阵阵畅快。
真是威风啊!
要是他也能这般威风,就没人再敢给他穿小鞋使绊子了。
以前在府学,有程子安护着,现今在户部,程子安又在,方寅眼前陡然明朗,一下从云端踩在了结实的地上,莫名踏实安稳。
以小窥大,程子安慢下脚步,侧首问方寅:“平时他们就如此推诿差使?”
方寅啊了声,回过神苦笑道:“差不离吧。我想着自己年轻,他们为长,我多做一些又何妨,当做事学习了,就没多做计较。”
程子安无语,道:“那你可有想过,要是查出来是左曹账目出了问题,你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,你也不计较?”
方寅楞在了那里,片刻后垂下了头,道:“我想过,只要我问心无愧,身正不怕影子斜,孰是孰非,自有公道。”
程子安望天,努力平缓了情绪,道:“吴尚书就没教你?”
方寅道:“许氏只是吴尚书夫人的远房亲戚,隔了好几层,吴尚书又在礼部当差,不懂吏部的账目,我同他说这些无用。”
说到这里,方寅飞快瞄了眼程子安,低声道:“其实,我不想沾吴尚书的光,阿爹阿娘是种地出身,许多规矩都不懂,经常惹出笑话。阿爹阿娘在京城住得没意思,同许氏合不来,想要回明州府去,还是明州府乡下过得自在。”
程子安挠了挠头,他不擅长家长里短婆媳关系,便略过了这层不提,耐心教着方寅:“想要独立做事,首先要自己有这份独立自主的能力。在京城,随便扔颗石子就能砸到一个大官,你身为户部郎中,能坚持本心着实不易,可你也不能将自己搭进去。比如吴尚书,虽是你妻子的远房亲戚,你不欲借吴尚书的势,可以改为向他学习为官之道。”
方寅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,应得很快:“你说得是,吴尚书能做到礼部尚书,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道,我会好生向他学习不对啊,你如今是我的顶头上峰,还是户部尚书,我跟你学就行了。”
程子安:“”
脑子这时转得倒快了,只自己忙得很,哪有空手把手教他。
程子安想着户部这摊烂账,斜睨了方寅几眼,叹了口气,道:“你将户部觉着不错的同仁,给我一份名录,跟家中交待一声,过年时要准备忙碌,别想着吃喝宴请了。”
方寅头点得飞快,接着不解问道:“过年不歇息,你要作甚?”
程子安没好气道:“查账理账!”
方寅瞪大眼,问道:“都要查?户部的账目,装了好几库房!”
当然不会全查,以前的烂账,要查起来,得到地老天荒去。
程子安道:“只查近几年,以前的就烂掉吧。”
方寅松了口气,长揖到底,道:“我还没恭喜你升官,再此给你道贺了。”
程子安难得笑了起来,方寅不嫉妒,不别扭,总算户部这摊浑浊中难得的一股清新之气。
方寅犹豫了下,问道:“你可会处置李郎中与找郎中他们?”
程子安没回答,反问道:“你认为该如何处置?”
方寅凝神思索起来,道:“处处都有捧高踩低,翰林院到户部都一样。像是如赵郎中与李郎中这般的官员比比皆是。有些人面上看似和善,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,比起来,他们两人算得上好了。我认为,不若这次就算了,以后再犯,再做惩治。”
程子安抬起手,朝四周一指,问道:“方寅,你身在何处?”
方寅呐呐答道:“户部衙门。”
程子安道:“既然你知道这是户部衙门,户部衙门掌管着天下财赋,一个账目出错,可能影响到朝廷的策令决断,给天下百姓带来严重的损失与负担。户部的官员捧高踩低,仗势欺人在其次,首先,必须账目清楚,做好自己本职的差使!他们两人连账目都做不好,德行还一塌糊涂,这种官员留着就是祸害!我没当即处置他们,并非是我发了善心,因为这是皇城,是朝廷中枢的官衙,该按律处置!你记得了,以后收起你的私念,要是你犯了错,我同样不会轻饶!”
方寅赶紧垂下头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