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爱怜地磨蹭丹樱,叹了口气,“如果我不是王后,只是你的姐姐,那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错。受惊了当然要跑、要用毒,谁让那些兵士比你弱,他们要是强大一些,像卫戕那样,不就不会受伤了么。”
搂着丹樱的手插入了她的发间,像是初识时丹樱对茯芍做的那样:她轻柔地按压丹樱的头部,让她舒服、让她放松。
丹樱低头,紧紧依偎着茯芍。
“芍姐姐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丹樱舍不得你。”
她愿意受刑,但她不想被囚禁、不想和茯芍分离。
茯芍柔声道,“很快的,丹樱。我们的寿命那么长,不论是十年还是百年,一眨眼就会过去。我会一直等着你。”
这话同样耳熟,兜兜转转,好似又回到了最初。
丹樱红着眼睛点头,攥住了茯芍的衣襟。
等着她,一定要等着她……不要、不要把她忘记了……
这一夜,王后第一次撇开蛇王,独自留宿璗琼宫。
蛇王的寝宫内,陌奚立在庭下,乌云蔽月,一场绵绵秋雨打落了海棠几朵。
他半敛眼睑,凝望着地上的残花。
是什么时候,一切全都脱离了他的掌控……
他杀不死沈枋庭,而今,就连丹樱都能在他手下泰然安存。
他迷茫地望着自己的手心,五指收拢,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雨水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,水流拂动了那残败的海棠。
在构思下一步计划之前,先出现在陌奚脑中的是——茯芍喜欢他画的海棠妆。
但要再画一次,就要用更细腻的笔触、更昂贵的涂料。
只有更好、更新的画法,才能让那双琥珀瞳保持住足够的喜爱和温度。
茯芍里里外外跑了一天, 终于为丹樱打点好了一切。
回到宫里,还没来得及喝口水,就看见角落帷幔后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尖。
酪杏注意到茯芍的目光, 走过去把躲在帷幔后的白狐抱了出来。
到底是已经成过妖的狐狸, 即便退化成原形也比普通狐狸要聪敏乖巧, 安安静静地待在酪杏怀里没有挣扎尖叫。
“芍姐姐, ”酪杏询问, “还有恢复的机会么?”
茯芍对着白狐懵懂清澈的眼睛,摇了摇头,“我搜了她的识海,比她的毛还要白。就算输送妖力给她、助她成妖,之前的记忆也找不回来了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酪杏不安地皱眉, “好端端的,也没有谁进过地库, 怎么就突然退化了。”
肘腋之间突生异变, 王后宫中一干宫仆都和酪杏一样惶惶不安,担心出了内贼。
“地库确实没有其他妖入侵的痕迹。”茯芍沉吟, “要么是她自己有什么秘法,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;要么……”
“要么什么?”
茯芍眸光几度闪烁,终还是道,“算了, 没什么, 反正变不回来了,想也无益。”
“那这只白狐要怎么处理?”酪杏问。
茯芍抬眸, 望向她怀里的小狐狸。
模样还是从前的模样, 却再无半点妖娆媚意。那双狐眼圆溜溜的,澄明胜镜, 一丝不差地照映出茯芍的身影。
“陌奚说得没错,我治下本就不够严厉,事到如今,再留下它只会折损领主的权威。”茯芍道,“把它给我。”
酪杏了然,“是。”
她将白狐送到茯芍手中,茯芍插着白狐腋下,将它举至胸前。
总归是她的东西,该由她亲自处理。
她张开口,准备将狐狸吞吃入腹,一阵温热的触感骤然打断了茯芍。
在她张口之时,小狐狸仰头,伸出舌头,亲昵讨好地舔舐茯芍的上颚,发出嘤嘤狐鸣。
茯芍的动作戛然而止。
她倏地叹气,把白狐放回酪杏手中,“罢了……主仆一场,送回玖偣,放归山林吧,别让其他妖知道。”
酪杏吃惊,茯芍吞吃的狐狸并不少,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心意。
或许她曾真的将这头白狐视作自己的丫头,对她上了心;或许是因为雪妍翻脸得太过突然,尚有许多疑云未散。
死里逃生的小狐狸茫然着,一对狐眼清澈明晰,镜子般如实照应着茯芍的面目表情。
“去办吧。”她起身,“我也该去找陌奚了。”
酪杏抱着白狐,一蛇一狐一同目送茯芍离开。
茯芍远去后,酪杏低下头,看向怀里的小狐狸:“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少福,这辈子才能遇见芍姐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