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时间过去那么久了,东西也早就赎不回来了。
想到这,郁慈抿了下唇,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有要往外冒的趋势。
贺月寻清冷的嗓音清晰地传出来,“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呢?”
少年蹲成小小一团,鸦黑的睫羽湿答答的,仿佛路边的一只流浪猫,听见男人说:
“阿慈,去看看吧,我一直陪着你。”
当铺的柜台很高,郁慈站在台阶上,看着里面的人将一个箱子递出来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……他没有当票、也超过期限了,为什么还能拿回之前的东西?
接过箱子时,郁慈指尖都在轻轻发颤,里面零零碎碎、不太值钱的东西都是有关许婉的。
眼泪一颗颗砸下,盖面上开出暗色的花纹,郁慈眼圈通红,哽咽地小声问:“……你一直都在帮我做这些吗?”
没有哪家当铺会留着这些琐碎的东西,唯一的可能,只能是贺月寻在偌大的东城一点一点搜集。
面对少年带着颤音的问题,贺月寻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说:“它们一直在等阿慈,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。”
顺着男人的意思,郁慈低下头看向箱内,目光落在一只小盒子上。他不记得许婉有过这个东西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拿起来问。
“也许会是一个许愿盒。”贺月寻嗓音里带上浅浅的笑意,“阿慈可以试试。”
已经猜到是男人为他准备的,少年依旧很认真地闭上眼,眼尾嫣红、仿佛世间最虔诚的信徒。
许完愿后,郁慈睁开眼睑,圆眸里流转着细碎波光,声音很轻如同说给自己听:“愿望会实现吗?”
细白的手指按上盒沿,略一用力盒盖轻轻打开。与此同时,男人的话在耳边落下:
“阿慈的愿望都会成真。”
——是一只很普通的银镯子。
甚至磨损久了,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泽。
可那是妈妈攒钱给他买的,不一样。
一瞬间,眼泪落了下来。失而复得的欣喜与酸涩交织在一起,在心尖涌动。
郁慈紧紧攥着银镯,眼皮通红,仿佛晕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色。
远远跟着少年的人见状拧起眉,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。
贺月寻没有分出心思,指腹微凉,轻柔地为少年拭去泪珠,温声道:
“别哭了,阿慈的愿望不是成真了吗?”
好半响,少年才勉强找回声音,却是断断续续地说:
“……没有、没有成真……”
指尖一顿,贺月寻微微蹩眉。在这个拥挤的小巷里,少年对着木盒许下的愿望竟然出乎他的意料。
昏暗的巷道尽头,少年圆眸清亮,微微湿红地盯着贺月寻,好像有点委屈一样,小声开口:
“一点也不灵,我再也不会对着木盒许愿了。”
这样说着,细白的手指却一直紧紧攥着小木盒,指尖都凹下去一点。
本该死寂的心脏突然传来异样的潮动,让死水一般的四肢百骸逐渐生热,贺月寻慢慢沉默下来。
从少年湿红的眼中,他敏锐地察觉出少年的愿望也许跟他有关。
心尖弥漫上难言的心绪,贺月寻指尖微动,他想碰碰少年颤动的睫羽,想告诉少年不要落泪。
最后却只是垂下眸,罕见露出几分颓意,哑声道:“……会实现的,阿慈的愿望都会实现。”
他自负、骄矜,唯独被困在病躯里,日益孱弱。而他的亲弟弟贺衡,与他截然不同。
矫健、高大、身姿颀长,每当他与少年相处时,眼底明目张胆地溢出觊觎。
“贺月寻,你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呢?”北上的前一晚,兄弟在凝翠阁外面撞见。
贺衡神色平淡,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一问,可偏过头时,那双淡色的眸却明晃晃昭示着他不该有的野心。
“阿慈一向贪睡,明早应该起不来不能为你送行,你作为小叔子多担待一些。”
贺月寻语气依旧从容。
只是“小叔子”这几个字似乎不经意地念得稍重。
贺衡冷嗤一声,“你如今也学会自欺欺人了吗?”
少年如何变成他嫂嫂的,两人心知肚明。
“我当初为何让步你自然清楚,而以后我绝不会罢休,你应该也清楚。”贺衡掀开眼皮,神色讥讽。
“与其拿伦理纲常来压我,不如期盼我死在北边。”
满地清辉中,贺月寻立在树下,一向清泠的眸里却出现几分冷意。
手段不堪如何,心思不正如何,抢了自己亲弟弟的心上人又如何。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。
哪怕他困于沉疴,哪怕他被圈在府邸,他仍旧能步步算计将少年留下。
可在这个昏暗狭窄的巷中,灰尘与光线齐浮,贺月寻终于勘破,他自以为万全的棋局,唯独算漏了少年的心思。
……他终究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